*CP：[律师] 张新杰X [记者]楚云秀 

*私设张楚二位是高中同学~

本章适用BGM - 袁泉《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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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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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回城的途中，楚云秀一手撑在车窗边缘，一言不发地面对着身侧飞速倒退的房屋树木。两边的车窗没有关，夹杂着微弱咸味的海风从驾驶座那边吹过来，吹散她的长发贴在脸上。

“不好意思，”开车的那位余光瞥见她有些狼狈的模样，连忙伸出手按了控制按钮，两边的窗户又徐徐升起来，将高速飞驰的声音隔绝在外。降噪之后，车载音响里传出的柔和女声也变得清晰可闻，不大的空间被整个包裹起来。

张新杰是个眼光挑剔的人，他给自己的座驾配的音响系统自然也是最好的。先前他载着她往机场去时并没有开音响，楚云秀也未曾留意，现在帮忙代驾的这位倒是顺手打开了，她这时才注意到。

“……好像漫长的梦/越在时光海洋/咫尺天涯相思长 /人各在一方……”低吟的女声在她耳边缓缓歌唱。如此抒情的词藻出现在张新杰的车载CD里，实在是有些违和。楚云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歌？”她开口问。

“啊？不知道哎。我打开之后没动过。是你朋友原来就在听的吧。”开车的朋友趁着说话的空档顺便踩了一脚刹车离合迅速变档，然后转过头来一脸苦笑，“不好，前面开始堵车了。”

楚云秀点头，没有说什么。她依旧保持着右手撑着额头的姿势，侧过脸去看身旁的车道迅速被后面的车辆塞满。七八点钟的光景正是近郊返城的高峰。

音箱里歌声还在继续，楚云秀脑袋空空地听着，沉默地望着高架的那一头。无数林立的高楼里，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像夜空升起了人造的星星。她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张从张新杰的车里捡到的卡片，上头有她十六岁时的委屈和不甘，还有她当年最讨厌的人的名字。

“许我向你看/向你看/多看一眼/我度过了多少寂寞的春天/今天才伴在我的身边……”

在快要撑着脑袋睡着的前一秒，她听见歌里传来老旧唱片机的杂音，女生略带沙哑的声线像极了上个世纪的天涯歌女，寂寂地唱完了一个关于回忆的扼腕叹息的故事。

“师姐，好像要刷卡。”被叫来开车的是楚云秀大学的师弟，本科那会儿就对她马首是瞻，今天也二话不说出来帮忙。他知道师姐向来工作很拼，刚刚看到她睡着了也没好意思叫醒，眼下到了写字楼停车场门口，才不得已把她喊醒。

“噢……”楚云秀从浅眠里睁开眼。她低下头去打开自己这边膝盖上方的储物格，果不其然顺利找到张新杰说的文件夹。打开来一看，里面车的注册文件、保险单、还有保养记录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丝毫不乱。她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张身份证大小的停车卡，红黑相间的霸图两个字安分地待在卡片左下角。

停好车，师弟把车钥匙还给楚云秀。她接过来道了声谢，说要请客吃顿晚饭。

男孩子哈哈一笑，连连摆手说师姐不用客气，眼睛的余光却是已经瞟起了手表，又把车窗当镜子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仪容。楚云秀心下了然，知道对方是有约，也就笑着说改天再说。

“去吧，别让女孩子等。”她最后挥挥手。

“师姐英明！”男生爽朗地笑起来，走开几步又折返回头，犹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雷克萨斯，“师姐啊，这车不错。你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呀，你这小孩子。”楚云秀把他言语狭促的八卦心理一眼瞪回去，挥手的幅度更大了些，“快走吧你。”

霸图律师事务所和观察周刊的办公室都在这座城市的中心CBD，从停车场出来后，楚云秀没有回家。她知道沐橙这个时候应该和男友莫凡一起，在静待开张的画廊里做最后的准备事项。现在回去能做什么呢？今天应该要到的采访材料没有拿到，回家大概也就是躺在沙发上把新出的电视剧看掉一集而已。楚云秀的工作压力很大，爱好却并不多，看肥皂剧是自我缓解的最好方法。

不过这一季新追的电视剧沐橙也在看，还是等她回来再一起找机会补吧。楚云秀心里这么想着，发现一不留神自己已经往杂志社的方向走去了。要么就去吧，把下午写完的田野调查的稿子再改一改。反正自己现在几乎没有社交约会可言，下了班去哪里都无所谓。

楚云秀抬头望了一眼摩天大楼中间隔出的狭长天空，为自己的境遇感叹一声。打开手袋，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角落里有些压变形的烟盒和一个打火机。她笑了笑，然后自己给自己点起来。

说不好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但这的确是她静气凝神的方式。她曾经同叶修讲，你知道么，我们这种文字工作者就像是个机器，什么烟草酒精咖啡都是燃料，灌进去产出的就是铅字。叶修听了哈哈大笑，又抬手给她点烟，说好好好我来给你加个油。

楚云秀不似唐柔那般挑剔地只抽淡雅干净的高档女士烟，更不像苏沐橙——叶修压根就不让她学抽烟——楚云秀抽的就是最最普通的烟。她习惯了夜半钟声时在家里写稿子，写写停停，兴起的时候会连轴写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然后再抽一支烟，喝一杯威士忌，那就是最好的享受。烟草给她灵感，酒精助她好眠。岁月就在无数个相似的白昼和黑夜里交替走过，一转眼她已经是现在的模样。

要是张新杰看见她那副抽烟喝酒的样子，肯定会皱着眉头像看怪物一样看自己，说不定还会用那把冷冰冰的嗓子给自己下一个“生活放荡”、“不务正业”的罪名。那又怎样？楚云秀盯着那一簇火光上升起的细细烟雾，甩了甩长发，努力把张新杰三个字剔除出脑海。

靠在杂志社大楼下的转角抽完一整支烟，她找了个垃圾桶捻灭余火扔掉烟头，然后转身就朝办公室走去。过八点了，这个时候还留在单位的人不太多，就算是加班的记者也多半回家写稿去了。除了几个手头活满的编辑和校对，自己这一区的格子间几乎都空着。楚云秀进了自己的座位，输密码把锁屏的电脑打开。屏幕中的文档里，光标还停在下午自己临走时的那一刻，一闪一闪的像原地踏步的时钟指针。

烟草的劲开始上来，淡淡的气味在她的口腔和大脑里环绕。楚云秀稍微清醒了些，伸手把挂在墙上的待办事项表拿下来，咬着笔杆去做调整。既然受访对象那么不配合，那她没有必要再去张新杰那里自讨苦吃，换一个报道记者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本来就不对盘，老同学的故交摆在那儿反倒好似桎梏，两人都不会太痛快。那么明天就去找主编说说吧，大不了就是被他老人家批评两句，年底奖金减掉两成罢了。反正这条线是她牵上的，再怎么责怪她也是个功臣。

楚云秀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年终奖的分配问题上，忽然邮件系统叮地一声响了。她好生奇怪这么晚谁还会发邮件给她，定睛一瞧发现是戴妍琦转了一封邮件。原始邮件的发件人赫然是霸图的小宋。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响起来，果然是小戴那姑娘。楚云秀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对方那激动的声音已经雨打芭蕉般噼里啪啦地传了过来。

“楚姐姐！张律师把采访问题的回答发过来啦！宋助理刚发给我，说是张律师在飞机上填好，刚下飞机在机场转给他的。我把附件发你邮箱了，你记得有空看。楚姐姐你果然好厉害啊！大家都说没有你搞不定的采访对象，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意思……”

小姑娘还在滔滔不绝地抒发她的崇拜之情，楚云秀却有点懵住，“我们什么时候把采访问题发过去的？”

“哦……是我之前发的，”小实习生以为楚云秀要埋怨她做事欠考虑，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不少，“我看张律师一直没时间，就……就把采访提纲整理成了问题集给宋助理发了一份。”

楚云秀忽然记起在机场时被她忽略的张新杰的话。其实他原本就打算在飞机上完成采访来着？倒是自己当时光顾着气急，连这最重要的一环都没有想到。幸好小戴无意中提前做了准备，否则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想到这一层，她很有些自责。

“不，你做的很好。这次多亏了你。”楚云秀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更积极一些。她打开邮件的附件列表，等待文档下载的一刻瞟见了电脑右下角的系统时间。小戴这姑娘到现在还不敢下班，就是在等这封邮件么？她有些心疼，把电话拿得更近些，“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小姑娘家要注意休息。吃完饭了吗？没吃赶快去吃。”

“没什么的……”戴妍琦似乎不好意思起来，她停顿许久才又开口，“楚姐姐，大家都说你跑稿件特别厉害。我也这么觉得，今天一定是因为你去了张律师才肯配合的。楚姐姐，我特别高兴能跟着你，我以后也想成为像你一样的记者。”

年轻女孩的声音纤细动听，最后的真心话更是冲动而美好的愿景。楚云秀在心里苦笑，旁人哪里会知道她和张新杰之间尴尬的过去呢，又有多少人知晓做新闻记者的痛苦？小戴这姑娘让她想起刚入行的自己，也是一样小心谨慎却干劲十足，天真美好四个字仿佛写在脸上。可是这一行想做好，偏偏非要看尽这社会百态里最丑陋的一面不可。她在午夜的红灯区和穿着吊带袜的妓女并排抽过烟，在凌晨三点的天桥下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对过话，在凶神恶煞拉着横幅敲锣打鼓的医闹人群里穿梭，在街头巷尾阴暗角落里采访吸食白粉的瘾君子……

她的大学同窗们有的做编辑有的搞出版有的做娱乐编导，甚至不少转了行，唯独她一个弱女子还在深度报道的第一线。同学聚会上大家都调侃她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她却只有摇头。地藏佛经里的菩萨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便是了。她是下过地狱的人，才会在转头看去时，为小戴这样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感慨。

“快回家休息去吧，快去吧。”最后她拿着电话走到小戴的工位旁，伸手拍拍她的肩，给了对方一个疲倦却温暖的笑容。

送走了小戴，楚云秀回到座位开始看张新杰发来的采访文档。所有的回答都言简意赅，但该表明的立场和提供的分析都还算到位，不需要太多修改就可以拿去用。还有一个让她不得不承认的难能可贵的优点，就是通篇一个病句或错别字也没有，甚至小戴的问题里一个笔误都被他用批注圈了出来。这样的细致，要么是答完后改了数遍，要么就是作答者本人细心到了极致。楚云秀当然知道他两种都是。可惜的是，几个有引导倾向的问题也没瞒过张新杰的眼睛，他的回答真是滴水不漏，完全不给她深挖的空间。

楚云秀靠在椅背上深深呼吸，不管怎样至少稿子她是拿到了。暂时所需的接触到这里就够了。至于开庭之后的追踪报道，跟主编申请换一个人去就是。到此为止了，等到他回来把车钥匙还给他，楚云秀与张新杰之间并不美妙的重逢就可以画上句点。

她伸手捏了捏鼻梁，今天奔波的困倦终于朝她席卷而来，让她过了好一阵才想起那张躺在她钱包夹层里的卡片。它不声不响地锁住十年光阴，却拖着她的手，执意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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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07

许我向你看/美好记忆只因为向你看/既然青春是如此短暂/暗恋才因此慢慢地延长

——袁泉《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