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乔高】蝉时雨 Chapter 02

CP:高英杰X乔一帆(无差)

*Paro:高中校园ver

*大概只能写成友情向/文风挑战

前文:Chapter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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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

因为家就住在大学的教工家属区的缘故,往返于校园和市中心的公交线路,从小到大高英杰已经坐过许多次。闭着眼睛也能计算的出汽车启动后会经历怎样的加速,因为变速箱老旧的原因在换档的中途还会顿一顿,于是总要提前抓好扶手做好身子前倾的准备。

常年折返于线路上的司机师傅经验丰富,喜欢我行我素地一脚油门窜出去,又在前头三岔路的拐角迅速刹车刹回来。停得太急,后头座位上的阿公阿婆免不了要探出头来埋怨两句。

这些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早上出门的时候分明还是阳光普照,空气里的一点残存潮湿嗅上去也无伤大雅。没想到才刚刚画了个框架,一场大雨就这样不期而降。少年有些遗憾地伸手捻了捻额前湿漉漉的发梢,侧过身子想吹一吹。费劲地吹了两口,忽然感觉到身后正有炯炯的目光看着自己。转头去瞧,发现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平视着刚好能看到自己的肩膀。高英杰连忙起身让开位置,赧然说了声“请坐”。

年轻的主妇扶着小姑娘坐下,冲着高英杰抱歉地笑笑,自己道了声谢的同时也晃着小姑娘的胳膊催促着,“快跟哥哥说谢谢。”

少年更羞涩了,红着脸专心致志地去抓头顶的扶手。最近不是稍微长高了些,或者是今天穿的运动鞋气垫比较厚?他眼皮向上抬,竭力瞄着自己同那扶手间隔不太远的缝隙。

“囡囡你看哥哥好厉害,你以后也要像哥哥学习,知不知道?”——在小女孩应声之前,年轻的主妇已经又叫出了声。高英杰低头看,原来是自己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把口袋里的学生证落在了地上。

公交卡一般大小的、红底白字的学生证,薄薄的卡片上,R大附中四个字上沾了点泥泞的水渍。

“真是好优秀的小伙子——”对方先一步低头去代他拾起来,又掏出餐巾纸擦干净才递过来。仔细望了眼入学年份那一栏,直起身时便跟了句“——今年升高中部啦?”

高英杰很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接,随口小声“嗯”了一声。他本就腼腆,声音也比平常更低,却还是惹得身边一圈阿公阿婆都探出头来。大家都被那一抹红色的印迹吸引了目光,然后这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在高英杰的身上。四周小声的讨论像缠绕的藤蔓伸出触手,细细密密地无处藏。他只好慌乱地把学生证往口袋里使劲塞了塞,头也埋得更低些。

“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得了哦,老刘,你们家孙子今年是不是也中考啊?”

“我们家小别去年就考上了。”最后两个字上扬的转角里满是隐秘的骄傲,于是又顺理成章的引来一阵恭维。连高英杰也不由得朝面露得意的长辈望过去,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折返回头。

——“对不起请等一下!我要下车的!”意识到差点过站的少年只好急急地叫出声,背着画板三步并作两步往后门去。落车的时候甚至差点绊了跤。

外头的雷雨还未完全停住,淅淅沥沥的雨丝从车站顶棚的缝隙里落下来,但并未落在高英杰的肩上。一把素色的伞及时撑在了他的头顶,匆忙下车而险些站不稳的身子也被人扶助。少年拽紧眼前人的胳膊,抬起的一刻总算是松了口气,道了一声“谢谢奶奶。”

老人家把雨伞往少年的头顶再挪一些,“怎么急匆匆打电话回来说没有伞呢,早上走的时候不是带上了吗?”

“那个啊……”高英杰抬手揉了揉鼻子,“借给别人了。”

“你这孩子,”老人摇着头,“那你自己怎么办?路上淋着没有?”

“没有啦,我到车站才把伞给别人的。”少年赶紧摆摆手,心神平静下来之后语气也轻快许多。他特地放慢脚步陪老人家边走边聊。讲了几句,忽然想起什么遗憾事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啊,那把伞是爸爸他们学院去年院庆的纪念品呢,”他低下头咬咬嘴唇,“好可惜。”

 

R大家属区建的早,在附近的片区算得上很有些年头了。十几栋排开的六层楼房里,有好几座的外墙也已重新粉刷到了第二次。这几年开始陆陆续续有老师往市区内更现代的楼盘里搬,但大多数都是子女已经成家的老教授。像高英杰家这类小孩子还在念中学的,多半都因为老房子的地域优势选择了留下来。毕竟小区紧靠着R大南门而建,四周交通便利,各项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甚至住在小区里的老师们出门买菜的时候,路遇自己系里在南门小吃街手牵手逛街的学生情侣也是常有的事。

最最重要的,是R大附属幼儿园、附小、附中这条代表了省内最高基础教育水平的升学路线全部都在离小区十分钟的步行范围内,更不用提R大这所全国顶尖的综合性大学。对于像高英杰这类一路直升的好学生而言,这十分钟半径的标准圆不仅是他们从小到大生活的完全集合,还是他们站在年少的时间轴上往未来投去一瞥时,可以预见的全部人生。

对此觉得顺理成章和索然无味人都有,高英杰初中的同学里就有很多,彼此的看法大相径庭地分成两半。就好比都是R大附中的教工子女,也走出了标准好学生和叛逆少年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即使是在前者里,高英杰也是最出类拔萃引人注目的一位。学校里一字排开列在门口的喜报栏上常有他的名字,小区里不少教授老师也都知道数学系高教授家有一位公子“聪明的很”。

高英杰从书桌里抽出一本日程本,简单的浅绿色封皮的划线本子,上头用各色水笔细细地画着暑假的各种日程规划——打算要念的书,准备刷第二遍的奥赛习题,托福和SAT的培训课,还有早就计划利用暑假进行的绘画练习,都用不同的颜色分门别类的勾画出来,井井有条地列在铅笔划线的格子里

他翻到下周的页面,咬着笔杆重新圈出一块时间标上“写生练习”的字样。笔尖上下晃动了两下,突然觉得有些困倦。干脆合上日程本垫在脑袋底下,歪着头趴在桌子上。台灯洒下一簇橙色暖光照着他左边的脸颊,闭着眼睛眼珠转了转,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眉头也跟着皱起来。刚刚洗完澡全身还冒着热腾腾的暖意,顽强地抵挡着窗帘外头那片阴沉沉的天空。

这样按部就班不会出错的生活,偶尔也会没来由地觉得泄气。尽管当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反而更加惶恐。自己的数学学得比班上的同学都要好一些是事实,将来想去最好的大学做研究也没有错,高英杰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就能比谁高人一等,就值得被身旁人都另眼相待。

好像一条无形的鸿沟划在自己的眼前。水流湍急地淹没他的勇气,他只能被所谓“天才”的名头无奈地桎梏在孤独的这一端,怀揣着远远地羡慕起对面的人。比如座位斜前方的戴妍琦,虽然自习课有一大半时间都是捧着漫画缩着头看,但是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或者靠后门坐的赵禹哲,虽然常有人说他性格太乖张,但是能大胆地和学长们争论好像也是自己做不到的事。

悄悄地看着,便总会有某个瞬间涌起奢求的愿望,希望自己不是“隔壁班那个成绩很厉害的”“拿了两次数学金奖的”“高教授的儿子”。不是。这些模糊的愿望在笔墨纸张凌乱的算式和艰涩深奥的阅读材料里交叠涌动,让他忍不住隐隐地期盼着。

要是有人能伸出手来,带他渡过那条河该多好。

然而这是无法说出来的心事,如同是捡到宝瓶的渔夫贪心的念头,连想一想也会觉得羞愧。更何况,即使寻到某个契机说出来,恐怕只会被理解成无病呻吟的自寻烦恼。“反正成绩好就可以了吧”,“已经是天才了干嘛还要求这么多”,总有这样那样可以预见的说辞,却没有一种能让他得到宽慰。

有电话打到家里,床头柜上的分机滴滴地叫起来。高英杰没有起身去接,这通电话大约不是找他的。课余和同伴好友闲聊这样的事,他不会有过多的期待。尽管父母很宽容地给他配了手机,但是寥寥几条的短信记录打开来,除了竞赛班培训的通知,也只剩下同学核对习题答案的请求罢了。预览缩略图里列着“45度”或者“用基本不等式证吧”这样的只言片语,然后再也没有下文。

过了两秒客厅里的分机先一步接起来,房间又恢复到原先的安静。高英杰这才从书桌上直起身,揉着眼睛叹了口气。眼睛久闭再睁开,视线里混着模糊旋转的光晕,像他沉沉蔼蔼的未来。

“英杰,你爸爸的电话,接一下。”客厅里传来祖母的声音。

 “英杰?”拿起来的听筒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下午有空吗?去一号教学楼找一下附中的王杰希。你认识的吧?我叫他带了点书给你。”

“嗯,知道了。”高英杰点点头,搁下听筒的时候又沉默地坐了几秒。他撑着手坐在床沿,目光掠过课桌上那片薄薄的学生证。上头的照片还是初一时候照的,那时候全然是小学毕业生的稚气模样,个头也矮小的很。等到八月末正式去高中部报道,应该会拍新的照片。

然而不会有什么不同。无论早就习惯了的竞争的环境,还是抱持孤单的自己。从初中到高中,无非是从一幢楼搬到另一幢楼。

不会有什么不同。高英杰抿着嘴唇轻轻摇头,把乱糟糟的念想甩到角落里,重新回到书桌前抽出一本单词书看了起来。

而那条透明的湍急的河,大概是过不去了。

 

雨势在中午时分稍微暂停了一阵。

尽管空气里还是透着饱满的潮意,坠在乔一帆头上的也只剩下梧桐树间的一滴残雨。他把伞收起,抬头看着R大教学楼前的步道上三三两两走过暑假留校的大学生。抱着书去图书馆的,穿着白大褂匆匆忙忙从实验室跑出来取外卖的,亦或是拖着手漫无目的闲逛的小情侣。梧桐树覆盖的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当初都是百里挑一的天之骄子。

走在这所大学里的人,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有过像自己这样茫然无措的时候吗?乔一帆站在教学楼门口四下环顾,踏进楼里的一刻,心里隐隐升起微不可察的迷惘。

教学楼的天窗里透着灰色的光晕,照着老旧水泥台阶泛出水色的光,暗沉沉看不清楚。乔一帆小心翼翼地挨着楼梯右边走,正翻着宣传单核对上课的教室房间号,忽然听见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是有人正从楼梯上下来。他下意识地停在楼梯转角,侧过身让出大半个转折的位置。四周光线昏暗,视线也不甚清晰,等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走近了,他才瞧清楚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校服。

白色衬衫、绀色下装,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式样,却叫乔一帆停住下了脚步。

这是R大附中的制服。他不会认错,所有人都不会认错。

R大附中的制服是全校统一的式样,具体的年级用领带或丝带的颜色区分。初一鹅黄色,初二浅紫色,初三猩红色,高一墨绿色,高二深蓝色,最后的高三则是寓意金榜题名的金色。全省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一套代表“升学率”三个字的色系。即使是乔一帆,也曾经偷偷幻想过拥有属于自己的六条领带,更不用提母亲早就热切盼望起九月开学后乔一帆穿起制服打起领带的模样。

是的,身着R大附中的校服无论如何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哪怕只是走在路上,也时常能收获陌生人赞许的目光。没有哪一所学校的学生比R大附中的更热衷于一身标准制服。只是从前的他居然从未意识到,这样风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袁柏清,都说了昨天那道题动量定理列个方程就能搞定,你怎么还做了那么久?太废了吧。”领头的男生摘下耳机,从乔一帆身边擦肩而过时偏过头同身边人抱怨。

“滚,主攻物理竞赛了不起啊。有本事过来做有机啊,无机方程式都能配错的人有脸笑我。”旁边那位不甘示弱地反击,伸出手比划着要与对方一决胜负的模样。抬手的一瞬带起微弱的风,墨绿色的领带跟着折出轻微的弧度。身后的同伴们都哄笑起来,往下走了两步,话题又立刻转回到电磁感应或者天体观测里去。

乔一帆半边身子隐在光线的角落,静静地目送着未来的学长们离开。视线尽头灰蒙蒙的一寸微光里,是不远处还未曾来临的未来,在这一刻忽然了给了他扑面的压力,叫他无处可躲。他咬着牙低头加快步伐往教室去,沿着蜿蜒的楼梯走道几乎要跑起来,直到一口气冲到教室门口才急急地收住了脚步。

他怔怔地停在那儿,身体疾跑的呼吸还未平静,沉闷的局促感亦梗在喉头。

展开在他眼前的,是能坐一百来人的阶梯教室,现在被自己的同龄人占据了大半。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有人塞着耳机看着书,皱起眉头抬头抱怨不太敞亮的日光灯;有人同相识的邻座小声聊天,发出些女孩子的细细碎碎的声响;更多的人则是沉默地做题,独自分开彼此各不相同。

而眼前这副画卷里唯一相同的,是整齐划一几乎毫无例外的装束。坐在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制服——白色短袖衬衫,绀色的裤装或者裙装,领口系着一抹猩红色。这份不约而同的默契轻轻地教室的边缘画下一道区分的痕迹,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言语声响,便足以把闯入的乔一帆挡在另一边。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逐渐有人转过头望着愣在门口的不速之客,上上下下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乔一帆干涩的呼吸更加深重,他不禁深深低头瞥一眼自己。明明穿的是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为什么此刻反倒成了最另类的存在。他伸手拽着自己的衣角,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讲不出来。只觉得耳朵里轰鸣着听不见声音,除了自己扑通扑通加速的心跳。

直到有声响开始在身边升起来。

“嗳?你看。”

“你有听说1班的高英杰也要上补习班吗?”

“不会吧?他怎么会来。不是说已经特招不用参加分班考了吗?”

“不知道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互相交叠,听不清在说什么。可是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被讨论的必要。乔一帆诧异了几秒,猛然回转身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还来了另一位少年。视线转回的一刻,第一时间望见的是对方和自己一样普通的T恤牛仔的装束,背着书包一副平常的模样。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重新落回原来的位置去。乔一帆面露感激的神色,拉紧书包带子搓了搓手。自己不是一个人,太好了。

身侧的少年似乎没有体察到乔一帆内心细微的变化,他探着身子望着窗外的树,睁大了眼睛。

“啊,又下雨了。”

窗外的一片梧桐树叶上倏地闪过清脆滴答的声响,很快便越来越大。稍一犹豫的功夫,中午暂时收起的暴雨又一次降临。雨滴噼里啪啦地打着露台,迫不及待从半开的窗里落进来打在靠窗学生的笔盒书本上,引得不少人纷纷起身锁窗。

“要不要……一起坐?”少年眨着眼睛朝后排的某个不错的位置瞥一眼,然后回过头来招呼身侧的乔一帆。四目相对的一刻,他扬起眉毛惊喜地微笑起来。

“嗳?怎么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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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第二章写了五遍,实在是改不动了,让我先发上来吧……

天使组怎么能这么难写!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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