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CP:林敬言X方锐

*时间为第九赛季夏休,N市设定为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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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关上门的时候,方锐朝宿舍里投去最后一瞥。门框掩着狭窄的缝隙,只留着一抹从窗台边投进的阳光,裹挟着空气中微小的尘埃,投在空空荡荡的书桌上。

他望了一眼身侧的拉杆箱,在俱乐部五年,清扫到最后也就剩下这么一点东西。

老林走的那天也是一样的情景。那个人只提着一个小小的登机箱,身体隐在楼道深处的暗影中看不清晰。他慢条斯理地锁好门才回转过身,看见自己的时候先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光,然后才咧了笑容同他招手说,是方锐啊,我得走了,下午的飞机。

他记得自己忽然词穷,明明拉开房门的时候有许多话想说,可那一刻又什么都讲不出来。目光同对方相视许久,说出口的也无非是“一路平安”和一句“好运”。

“好,你也是。”

无论什么时候,林敬言总是笑得很温和。他摆摆手,提着行李的背影就那样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

老林,我也要走了——方锐握紧了拉杆箱的扶手。正是吃午饭的光景,楼道里空无一人,安静地只听得到窗外蝉鸣。我也要走了,方锐想,可我连个告别的人都没有。


呼啸俱乐部建在鼓楼老城区,梧桐树满街满城地覆盖着,爬山虎不眠不休地生长。沿着门口的步道走,树杈枝桠就落在头顶,小石板路硌着行李滑轮,咯噔咯噔作响。盛夏阳光落下斑驳树影,氤氲在空气水雾里好像闪着波光的幕布,一抿一收就错了年岁,换了场景。

方锐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用夏天来纪年。大概是职业特殊性作祟,夏天对于荣耀职业选手来说总有许多季节以外的含义。或者兴奋蒸腾,或者苦不堪言,或者失落怅惘……五味杂陈的,却又逐渐将一切都习惯了。

他来南京的那天,也是这样拖着简单行李,搭一晚上的卧铺到火车站。他站在出站口捉着手机举目四望,视线掠过玄武湖平静的水面和紫峰大厦高耸的巅顶,又一无所获地收回来落在短信对话框里。

“林队我到出站口了,你在哪——”一句话还没有打完,他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等到闻声去望,才看见不远处梧桐树下站着的人。

这是方锐第一次见到林敬言。他穿着简单的便装,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举起来挥了挥。他戴着一副框架眼镜,看上去比电视里还要斯文好说话。

“是方锐吧。”对方又叫了一声,然后微笑着朝他走过来,“我是林敬言,欢迎你来呼啸。”

方锐看着那人从树荫里踏出来,不急不慌从从容容的。骄阳的碎片就落在那镜框的折角,泛起柔和的光芒。他汲着空气里的水汽,愣愣地点了点头。

转眼南京又是夏天了。

方锐拖着箱子停在十字路口。头顶蝉虫倦怠地鸣叫,对面的红灯闪着倒数的读秒。他盯着瞧久了,目光有些游离。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在对面的树下又看见了老林。他还是像五年前一样穿着那件干干净净的衬衫,黑框眼镜里藏着淡淡的倦容。身子半隐在树影里看不清楚,好像下一秒就会朝自己走来,轻轻地叫一声,是方锐吧。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树下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02

去杭州的火车定在傍晚,他还没有想好现在该去哪儿。

方锐在南京待了五年,著名的不著名的大街小巷总都去过,几乎全是林敬言带他去的。

老林是个很实在的人,待人特真诚。去呼啸报到那时候,方锐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入队的标准流程是自己拿着身份证件到俱乐部注册,实在没什么资格要求战队来火车站接。可是林敬言还是私下找了方世镜,问他要了方锐的QQ号码,然后弹了个窗口给方锐,仔细询问他火车的班次时间,又嘱咐他路上小心。

从南京站回呼啸俱乐部的路上有点堵,林敬言就趁着等红灯的空隙给方锐介绍四周的建筑街坊。哪儿是玄武门,哪儿是玄武湖,哪儿是鸡鸣寺,哪儿是总统府。从北到南一路讲过来。他那辆半新不旧的帕萨特里,空调冷气静静地吹。方锐坐在副驾驶上,望见一枚写着“交通平安”的护身符坠在后视镜下头,摇摇晃晃的打着节奏。

“南京虽然没有广州繁华,但也挺不错的。待久了就会习惯的。呼啸也是。”讲到最后林敬言微微笑,把车停在俱乐部附近的公共停车场。

年轻的方锐忽然就觉得特别心安,咧开嘴冲这位未来的队长郑重地点了个头。

谁说不是呢,他在这城市生活了五年,连原来蓝雨训练营的伙伴都把他当做了半个南京人。哎猥琐方,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鸭血粉丝店在哪儿啊夜宵去不去——每每过来打比赛的时候,黄少天都要拉着方锐四处觅食。

其实那些地方最早都是林敬言带他去的。林敬言虽然早已是全明星级别的选手,却全然不把自己当明星。他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本地人,领着方锐往宽窄不一的小巷子里钻。鸭血粉丝加辣油,鸡汁汤包蘸醋吃,梅花糕要当心烫,蜜汁藕要去湖南路的大排档……方锐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吃得心满意足眉开眼笑,林敬言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递上纸巾。

“林敬言大大你怎么不吃啊?”方锐嚼的开心,也没落下招呼地主。

“我吃过很多次了,看你吃。”

“那我可全吃啦。”方锐猥琐地自然又大方,低下头去再舀一勺糖芋苗。

林敬言是方锐见过最和善的人。从来没看到他跟谁红过脸,也从没见他发过脾气。俱乐部上上下下百来号人,他对谁都很温和,就连食堂打饭的阿姨也是客客气气的。老林霸气凶狠的一面好像只存在于游戏里的唐三打身上。第一流氓会在鬼迷神疑被对手近身的时候冲出来,伸手死死地掐住对方的脖子。方锐心领神会地操纵着小盗贼一个翻滚逃开,等跑远了才悄悄转动视角,看镜头里的唐三打开着街头风暴打出漂亮的连击。

技能的光影声效绚烂迷人,簇拥着一位真正的格斗之王。


03

方锐在呼啸的人缘还算不错。他个性开朗,从前在蓝雨时身边就呼朋引伴的有一大帮子人,到了呼啸也和前辈后辈们处得不错。

可是在所有这些人中间,只有林敬言是特别的。

林敬言领着方锐走过这城市的大街小巷,也挨着他坐在训练室里讨论比赛的各项细节。他包容他大大咧咧自来熟的个性,手把手教他打配合,游戏里飞快地冲出来保护他,游戏外出门买一袋糖炒栗交到他手上,嘱咐他趁热吃。

他是他的搭档,他的队长,他的朋友,也是他的老师。

有时候方锐在想,或许从那个夏日午后的火车站,林敬言朝着他挥手的一刻开始,一切都是注定了的。从职业新人成长为全明星的路程曲折又漫长,沿途充斥着聚散沉浮人来人往,可是不要紧,一回头老林会永远他身侧,温和地注目着他。

他总觉得日子就是要这样过下去的,一个赛季接着一个赛季,一个夏天接着一个夏天,平平淡淡却又怀揣着希望。呼啸没有蓝雨那么优秀,但他并不介意。老林和他在这里,犯罪组合也在这里。总冠军的戒指谁都渴求,可方锐觉得,朝着这个目标追逐的过程本身也很精彩。如果得不到冠军,那至少和老林一起奋斗过,每场比赛他们都拼尽全力去打,这就够了。

也许有一天,老林会像往常一样松开鼠标,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微笑。他会转过头看自己一眼,说方锐大大我打不动了。自己则点头平静地说好的,然后接过队长的职务继续战斗。等到自己也打不动了的那一天,就离开职业这个圈子,在南京城谋一份别的差事。每天傍晚还可以约老林出来聊天喝茶,沿着秦淮河的岸边散散步。

等到春天来临的时候,就一道去鸡鸣寺看樱花。据说那里求姻缘特别灵,没准自己也能豪气地掏出十块纸币拍在老林手上,说这是我赞助你求签费,林敬言大大快去算算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单身,不用找了啊。

甚至偶尔提及犯罪组合当年的英勇,还能像讲故事一样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毫不脸红。

这样多好啊。

从前队内的PK练习赛里,两个人也不是没有交手过。互相都有胜负,一开始老林赢得多一些,后来则是自己赢得多。老林也会开玩笑似的地提起来,如果以后真的成了比赛场上的对手该怎么办才好啊。

方锐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哑然。林敬言却已经自顾自地扬起嘴角,说那要真是碰上了,就放开来打吧,就像今天打练习赛一样,平常心平常心。

方锐只当他开玩笑,于是也跟着起哄,特没下限地说,“今天可是我赢了啊林敬言大大,干脆连结果也一块复制了吧。“

现在想想,又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


林敬言走的那天,方锐没有送下楼,他站在楼道口的飘窗里目送老林的背影,看他一步步地离开这个曾经以为会待到退役的地方。

老林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抬起了胳膊。他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方锐,轻轻了挥了挥手。好像知道有人会看到一样,用这无声的方式对他说,我走了,再见。

方锐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之间就红了眼眶。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林敬言对呼啸的感情。呼啸算不上豪门,成绩也只是中等偏上。然而老板和粉丝都不会满足于这个结果,每当输了比赛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指责或者抱怨。它们铺天盖地地来,几乎全部落在队长的身上。

林敬言很少对队员说重话,全都自己一力承担下来。只是许多次方锐去宿舍找他,看见对方握着联赛积分表或者队内练习赛的资料认真的看,面色是少有的沉重。可一抬头看见自己,又还是微笑着,说方锐进来坐吧。

方锐动了动嘴唇,想提醒他不要太累。可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只好坐在他身边,给他递杯水。

老林走的并不风光,甚至很有些仓皇。方锐曾看见经理偷偷长舒一口气的模样,心里难受地无以复加。

竞技比赛就是这样残酷,没有人能战胜时间的无情流逝。选手会老去,而战队需要新鲜的血液来维持比赛的胜利和生意的盈利。所以他们要放弃年长的队长,腾出位置来迎接展露锋芒的新秀。这些理性的考量方锐都是理解的。

只是他唯独无法忘记初来呼啸的那一天,老林在停车场里对他说的话。

“南京虽然没有广州繁华,但也挺不错的。待久了就会习惯的。呼啸也是。”

林敬言关掉汽车发动机,空调的声响和车载CD里的爵士乐一齐停掉,小小的空间里是那么安静,他的话在此刻响起。他的声音沉着富有磁性,听上去莫名有种踏实的安全感。

那个夏天是方锐光芒万丈的职业生涯的开端,而那时的他竟然以为这真的会是永远。

 

04

从青岛路的小坡穿过去,很快就到了广州路的路口。方锐一抬头就看到了老林家所在的那栋高层公寓。

那不是林敬言长大的家,而是他自己买的一个两居室,离俱乐部也就一刻钟的距离。几十层高的酒店式公寓,有一个特别威武霸气高大上的名字。

那年中秋节,队里的人都没法回去和父母团圆,于是大家都叫了外卖跑去林敬言家聚会,顺便把厨房柜子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扫荡地干干净净。林敬言还给电视接上了话筒和音响,于是十来个青年挤在客厅里,举着披萨唱起歌,鬼哭狼嚎地,没把隔壁邻居惹来真是万幸。

林敬言自己不爱唱歌,好心地在一旁给大家点歌切歌,抬起头看到方锐望着他,就眨眨眼举起手中的可乐,冲他说了声“方锐大大节日快乐”。声音淹没在阮永彬的一句死了都要爱里,都快要听不清了。

后来方锐也独自去过几次,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玩XBOX上的单机游戏。方锐手快得很,握着手柄一刻也消停不下来,打出来的成绩总是比林敬言更好。林敬言对这个结果好像也挺高兴,称赞了几句就起身去给方锐下鸡蛋面条吃。

酒店式公寓的马路对面刚好是南大学生生活区,林敬言家在28楼的位置,从客厅落地窗往下看就能看到学校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女生洗完澡湿着头发端着盆回宿舍,方锐瞧见了,大呼老林心太脏,原来买这房子是因为这里有福利。怎么着,打算去对面学校找对象啊。

林敬言失笑,连连摇头说哪儿能呢。人家都是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高中肄业的打游戏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过热腾腾的面条,又把筷子纸巾配好了递给方锐。

方锐看着他的笑容,低下头去叉了一筷子面条。他没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想,怎么会看不上呢,老林你知道有多少妹子在微博上哭着喊着求嫁么。

老林你知道你有多好么。

你知道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好脾气,什么都不计较,默默地付出,默默地努力。总是考虑着别人,到最后却忘了自己。

哪里有比你更好的人啊。


方锐停在广州路路口,他摸出手机,想给林敬言发一条短信,轻松点儿的,比如林敬言大大我又路过你家了之类的。短信图标点开来向下滑,和林敬言的短信记录停在十天前的位置。

“老林,我决定去兴欣了。老叶那儿的位置也许更合适我。”

“好。”

方锐盯着那一个字看了很久,直到手心的汗水逐渐晕在屏幕上留下痕迹,才将目光收束起。他想象着老林捧着手机打下这一个字的模样,心头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也许他什么都是知道的。

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什么都没说。他太了解自己,也比自己更了解呼啸,他什么都懂,所以选择沉默地不去提起,只用简单的一个字表示支持。

我支持你的决定。是这样吧?

就像当初代表呼啸无数次出场的团队赛里,方锐在队伍频道大爆手速打出信息,通知林敬言自己的处境或是坐标的时候,对方也会这样言简意赅地说一句“好”。

好——我马上来和你会和。

好——我很快过来帮你。

好——就按你的战术执行。

……

好,我支持你的决定。

方锐伸手轻轻捂住了眼睛。

身后有行人穿梭而过。匆匆忙忙的上班族喊着借过,牵着手中学生情侣在讨论数学题,吆喝着港式奶茶打八折的店内广播不断重复。所有的声音从方锐的身侧穿过,构成着南京城街头最最普通的场景。

到最后,方锐深呼吸一口气,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句简单到不算告别的告别。句号落下的时候,有一滴泪水同时落在屏幕上。他汲着鼻子,笑话自己似的使劲眨眨眼,摇着头揩去眼角的泪痕,然后按下发送键。

方锐开始觉得,也许所有的相遇都有告别的这一天,免不了,逃不掉。

“老林,我要离开南京了。晚上的高铁去杭州。大概短期内都不会再回来了。”

是的,我也要走了。像你当初离开了南京一样,再见了。 

只有林敬言和方锐的回忆会永远留在南京。留在春天鸡鸣寺的樱花里,秋天美龄宫的落叶里,秦淮河的桨声灯影里,莫愁湖的青瓦红墙里。

他们最好的年华都留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消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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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看完了,来吃个BGM安利吧

李志-《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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