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CP：[律师] 张新杰X [记者] 楚云秀 

*私设张楚二位是高中同学。

*2015年的最后一更，小爆一下字数5500~

前文：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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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壶通上了电，就着巨大的功率开始迅速加热，才十来秒便冒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衬着两个人相隔不远却一言不发的场面愈发诡异和尴尬。

不过这种诡异和尴尬好像是他们俩若干年相处的标配，以至于眼下的楚云秀居然还能淡定自如地端起水杯来喝。反倒是厨房里的那位，目光落在电水壶亮起的指示灯上，客客气气地开口了。

“你应该不会以为，我到现在都没有谈过恋爱吧。”

并没有疑问的语气，而是平声静气的客观陈述。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楚云秀却是忽然一怔。刚刚自己那句玩笑似的试探，她原本已做好了被他四两拨千斤地逃过去的准备，甚至哪怕被张新杰反唇相讥，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已太熟悉这样一攻一防来回的缠斗，所以对方直言不讳的坦白反倒让她错愕，望着眼前的空气瞪着眼睛，好半天才晃过神来。

“张新杰谈过恋爱”这个事实很难令人接受吗？不应该啊……她转过头朝厨房望去。那人正在往冰箱里分门别类地放食物，餐台上搁着刚刚倒出来的半杯牛奶，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的这位老同学兼室友兼都是个很优秀的人——至少在大众眼里一直如此。不管是无可挑剔的人生简历，还是就连楚云秀也不得不承认还不错的清瘦颀长的模样。

自己耿耿于怀的无非是彼此之间充斥的过往嫌隙，可他对其他人却又是彬彬有礼的……最后楚云秀忍不住摇着头，笑话起自己想得太多。毕竟，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哪儿能啊，您多受欢迎啊，得有好几个了吧。”她换上一副微笑，用调侃的语气作答。

可是，听到这句玩笑的张新杰却搁下手中的事情转过身来。他定着身，抬眼对上楚云秀的目光，神情严肃地开口纠正。

“楚云秀，你误会了。我只谈过一次恋爱。”

谈过，一次。唯一的过去式，清晰明了。楚云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认真吓了一跳，再反应过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有因为冒犯了他人隐私的本能的内疚，尽管这人是她一向不对盘的张新杰；也有得知对方那唯一一次恋爱经历之后的复杂情绪，他好像对这段过往很是在意，让她措手不及的陌生。

可是，当抽丝剥茧到最后，她居然又无语地回到了原点——这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与张新杰的经历在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戛然而止，直到最近才又机缘巧合地重逢。中间隔着十年的漫长时光，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既然那十年里的张新杰对于楚云秀而言只是同学聚会的只言片语里不成串的形象，那么他在那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同谁一起，自己当然也没有在意的权利。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为什么还会觉得胸口堵得慌呢？这点小烦闷搭着一抽一抽的生理痛让楚云秀有些焦躁。她握紧马克杯，手掌紧贴在骨瓷杯上闭上眼，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做记者难免会有那点窥探欲。职业病得治啊楚云秀！她努力甩掉那些推测的念头，然后抬手饮一口水。身体挪动的瞬间肚子又是一阵痛，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听上去倒像是满不在乎的应答。

张新杰显然误会了，他望着楚云秀皱了皱眉，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已经是足够的情绪外露。过了好一阵，他才捧起自己的牛奶杯子喝了一口。随后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速度开口，声音却凛冽许多。

“在这方面，我的确是不如你。”

如果张新杰在客厅而不是厨房的话，大概透过那双度数并不深的眼镜就能看到楚云秀满脸的怨念。她刚刚默不作声地窝在沙发上，怒气值早已蓄力满血，在听到张新杰这句听上去诚恳然则绝对暗含嘲讽的话之后，刷得被点燃了。

这人什么意思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呵呵。”楚云秀的起手大招是一声冷笑，她转过身看向张新杰，“过奖过奖。”

“我也只谈过一二三……”她面露认真的神色，微笑着掰起了手指，“四五……五个吧。”

“噢还有个第六个，不过那个人也就是图他长得好看，关了几回灯就好聚好散了，你懂的。”

“说起来我上一个男朋友还是很不错的啊，看见墙上那张照片没？去年我们去马尔代夫玩的时候他给我照的。”楚云秀无比沉痛地摇摇头，“可惜他想早点结婚，我又像再多享受几年，怪可惜的，唉你说就这么分手我是不是太冷血了一点？沐沐也说我这样不好呢。噢沐沐就是原来住你房间那个……”

楚云秀虽然是纪实报道的记者，但娱乐新闻那种编故事的本领仍然是小菜一碟，就算对着一块石头她也能滔滔不绝地讲下去。马尔代夫？见鬼了，她两个月前还在为唐柔婚礼改地点而无法公费去马代旅游郁闷呢，那张照片明明是杂志社去年集体旅游时在海南拍的。拍照的人也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男朋友，而是李华。李华人像和人文摄影水准都相当高，给楚云秀这张草帽长裙的海滩照拍的无比高大上，咋一看还真能唬人。

至于那位关了几回灯的最佳第六人，纯粹是编出来恶心张新杰的。

“还有呢，再上一个是我大学理学院的师兄……”楚云秀已经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了。什么大学理学院的师兄，苏沐橙美术学院的同学，还有之前采访过的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她讲得眉飞色舞笑语盈盈，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融会贯通进上个月看过的偶像剧剧情。穿帮？呵呵，楚云秀坚信地球毁灭的概率也比张新杰看偶像剧的概率高。再说，她也就是图个嘴上痛快，真被张新杰嘲讽回来，也不过是把双方都拉回到她所熟悉的“你来我往的缠斗”里去而已。

“……哎呀，怎么总是我一个人讲。”她稍微停了一停，颇为不好意思致歉，“你呢？要不也讲讲你那位的故事？”

口若悬河地了好几分钟，刚一停下来楚云秀顿觉口渴，她低下头去抿了口水，才又望向一直沉默着的张新杰。他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抱着他的马克杯，身体笔直地站着，好像过去的几分钟里就这样悄无声息一动不动。

张新杰生气了。

楚云秀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张新杰生气了。不是以为的嘲讽或者冷漠，而是生气。尽管他的表情依旧克制而平静，看上去仿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然而那拧在一起的眉头和微微阖着的眼睛不会骗人的。她太熟悉了这样的神情了，前阵子的某个晚上，他从酒吧里把她带出来的时候，也是这副一言不发的模样。

也太好骗了吧？这是楚云秀未曾意料到的结局，她都不知道是该说自己编故事的能力太强大，还是该说张新杰太耿直。这样疑惑的情绪只持续了两秒钟，然后她便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因为骗到了他而觉得开心。看着他像稻草人一样杵在冰箱前头以不变应万变，她该烦闷的还是烦闷，该气结的还是气结。

真是没意思。楚云秀搁下杯子，准备起身回房间躺着，不再搭理他。结果刚从沙发上下来走了一步，腹部撕扯的疼痛和坐姿不正导致的腿麻就让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客厅里铺着地毯，手肘条件反射地撑着地倒也不痛，可是痛经就是实打实的重型武器了，楚云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竟然没先顾着爬起来。

等反应过来想支撑着起身，脚步声已经踏过来。楚云秀还没来得及抬头，只听得到马克杯和吧台桌面触碰的一点点声响，以及脚步摩擦着地毯而来的沙沙声，都是轻而急促的。下一秒再要扭头去看，那个人已经闪到自己身边，侧着身子扶上了自己的右手。

“怎么，连走路也不会了？”张新杰依然皱着眉，声音也还是低沉的，但不再像刚才那般冰冻。

楚云秀也的确需要有人扶一把，所以没有拒绝张新杰的帮忙。勉强着直起身子，她也拧起了眉毛。

“生理期你懂吗？生——理——期！” 经期综合症让楚云秀不可避免的比平时暴躁，音量也大了几分。刚刚精彩故事会留下的潮红面色还没褪去，让她更显得上火。她懒得和他过多解释，扔下一句“我烦着呢啊，今天不和你吵架”就挣脱开张新杰的臂膀，一瘸一拐地继续往房间挪去。

好不容易钻进了被窝，楚云秀给自己充了个暖宝宝，然后伸手把笔记本电脑也够到身边来。今天还有几篇跨组初审的稿件要看。初审并不太重要，但楚云秀习惯了身体力行。业界的同行总说她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家撑起了新闻组的半边天，对于这样的恭维，楚云秀云淡风轻。权责向来是成正比的，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身上的压力有多重，不在其位的人只看得到光鲜亮丽的一面，内里的付出？没什么人关心这个。

该不会真是因为工作太辛苦才搞的痛经越来越严重的吧？电脑开机界面闪过，楚云秀倒是仔细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不过这思索没有持续多久，张新杰就又出现在她的房门口。

“喂，都说了今天烦着呢！”她忍不住开口吐槽，“你干嘛——”

“楚云秀，我过来帮你测一下体温。”张新杰拿着一个耳式温度计走进来，“你脸红的不正常。”

“啊？”楚云秀惊讶。天知道张新杰的房间怎么会有耳式温度计这种高端的设备。看来这家伙是真惜命啊，肯定常用药剂和个人医疗仪器都准备了全套吧，啧啧……楚云秀还在感叹着，忽然耳畔被浅浅地塞进什么东西，再然后滴的一声，张新杰那里已经近身操作完毕了。

“喂！”她还是强行表示了一下抗议。

“果然。”对方没理会，低下头去检查了一下测量数字，“低烧。考虑到耳式温度计很大概率会有测量误差，你的实际体温可能还要再高一些。”

“过几个小时我需要再来测量一下，然后根据情况考虑你需不需要吃退烧药。”

“所以楚云秀，你现在最好躺着好好休息。”张新杰双手抱臂站在床边，“你晚饭要吃什么，我去做吧。”

“哈？”对方这无比自然的语气让楚云秀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再一看他那双眼睛正望着自己，安静等待回答的样子又分明没有错。眼下的确是到了晚饭的饭点了，可是张新杰做饭给她吃……这好像不太对啊。

“你做晚饭？给我吃？”还是确认一下的为好。

“你要是想吃外卖也可以。”张新杰稍稍偏过头去往厨房望了一眼，“需要的话我帮你把外卖广告拿过来。”

“我……”楚云秀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张新杰这出人意料的“施舍”，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她不禁从靠枕上直起了身子，开始仔细思索起来。张新杰做饭，倒也是不赖的选择嘛！她的大眼睛同思维一道滴溜溜地转着，很快便考虑完毕。

“我要吃话梅排骨。”病号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人，“就是你之前做过的那个。”

“家里没有话梅，也没有排骨。”张新杰摇头拒绝了，“你换一个吧。”

“超市在楼下右拐再右拐，你认得路的。”病号不依不饶。

“你要我再去超市买一次原材料？”饶是张新杰都挑起了眉毛。刹那间他很有点恍惚，楚云秀这反客为主又大言不惭的气势是哪儿来的？

“不乐意就算了，我吃外卖好啦。”病号撇撇嘴，“我要那家云南汽锅鸡的外卖单。”

这次换到张新杰愣住了，望着楚云秀一脸“你爱做不做”的神情，他居然忍不住苦笑出了声。

“好吧，材料现买现做的时间比较长，可能要等一个小时。”

“没事儿。”病号这次应答地很爽快。

 

X市地处西北，在饮食上不像楚云秀的家乡那样偏甜。话梅排骨这道江浙风味的菜，身为X市土著的张新杰原本是不会的。在B市念书的大学期间，他曾经抽空去参加过一个价格不菲的烹饪培训班。这道菜他是特地去问江浙出身的师傅学的。

他还记得很多事。

记忆里的那年春夏，上午第四节的体育课散课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往食堂和小卖部走。走在他前面的一头长发的女生挽着身旁好友的手，神情兴奋地讲着她最喜欢吃的家乡菜。她说她的外婆最擅长做一道话梅排骨，炖出来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好吃。只可惜X市这里的人并不嗜甜，太可惜了云云……她形容的时候脚尖都不自觉垫了起来，向前微微跳着，好似跳舞一样。阳光从梧桐枝桠的缝隙里落到她头上，洒着金色的光。

许多年后他在异国他乡再一次做这道菜，却又想起当年的场景。一旁的张佳乐大快朵颐，眉飞色舞地称赞他的手艺，他也只是淡淡的微笑，思绪却仍旧是飘着的。

她的口味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有变化。可是，她自己呢？张新杰端着餐盘站在楚云秀的房门口，无声地喟然。

她的那些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的过去，自己会在意吗？理性地考量应当是不会的。自己并不是一个顽固不灵的人，更何况那些陈述里几分真假还有待商榷。可是为什么还是会生气呢。这不符合逻辑。

“不行，不能用现在这篇稿子。”楚云秀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沉思，“我认为在这件事上主笔人不能有价值偏向。这样写是有问题的，我们是要剖开事情的本来面目给读者看，而不是包装一个事件给读者看。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知道，但是……”她的声音急促起来，“我知道您那儿有压力，但媒体就是要承担这些压力的呀。”

“好吧，实在不行我来改改看吧。但现在这一稿，说实话我是不大同意的。”

她做决定的时候，总会在眉间眼角露出决断的神色。先前再自信果决的人，看到这样一张面孔都会不由自主地审慎起来。这就是楚云秀不逞多让的气势。十年前做校刊记者的时候就是这样，为了一篇在现在看来什么都不是的稿件，团委和教务处来来回回的跑，面上带着的也始终是那副决断的神情。

她没有变。张新杰忽然觉得很高兴。

“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的。”楚云秀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嗯了几声挂了电话，抬头望见在门口等候的张新杰，才意识到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自己这儿才审了两篇稿子。她赶忙挥了挥手招呼对方进来。

酸甜的排骨香味从盖碗里传出来，楚云秀忍不住微笑起来，刚刚因为稿件而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就连痛经都轻了几分似的。她小声地朝厨师同志致谢，便准备下筷子开动了。邀请对方一道吃饭？呃……暂时还是算了吧。

“我和我以前的女朋友之间，没有什么故事。”张新杰却在这一刻忽然开了口。

“什么？”楚云秀筷子半举在空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问的，我现在回答你。”张新杰望着她，微微一笑，“我们是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不过很快就分开了。过程没有什么值得叙述的地方。她是个经管学院很优秀的女孩子，我也没有意料到现在她的身份会是我客户的财务主管。”

“今天她来找我是为了公事。不过按照律所的行为准则，同客户私下见面并不太好。我们现在的身份只是普通的甲方和乙方的关系，所以一切话都应该放在办公室里搁在台面上说。”他顿一顿，“就是这样了。”

“噢……”楚云秀点点头。这故事的确很没有爆点啊，写成报道也就只能压缩成一句主谓宾齐全的句子，连定状补能不能凑齐都是问题。

“你吃饭吧。”张新杰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没有再流连，道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好像刚刚那一串平淡的叙述是旁人的故事，而不是他的经历。

楚云秀忍不住抬起眼朝门口望去，张新杰那清瘦的背影刚好消失在了房门的背后。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一句轻声的“嗯”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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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接：15

PS：大家新年快乐~